Ibu必須在此說明一下,背景雖然是八重垣神社,但是周遭環境有些只是我個人的想像而已並非真實唷。還有一點,此篇有國家上的差異(各位看了就知道),請別在意。
【三題】神無月、神社、水
天氣晴朗得可怕,藍穹一片,萬里無雲。
莫劫以手背遮住眼睛,試圖躲過艷陽的任何一點侵襲。他拭去額前的薄汗,順道將在眼前左晃右晃又煩人的瀏海往上一夾,瞬間感到一陣輕爽。
當然,只有一瞬。
「可惡,要不是老姐硬要我替她求籤,瘋子才會在這種大熱天折磨自己,上山像鬼打牆一樣的爬樓梯……」他嘴裡念念有詞,從背包中拿出水瓶,大口飲下不怎麼冰涼的水。
抬首一瞧,至少還有百來層階梯在前頭等著他,心裡不住感到一陣荒涼,好似有一道風吹過,有乾草堆在滾的那種。
「那個女魔頭……」莫劫的嘴角抽了幾下,隨後咒罵起某個在家裡吹冷氣,聲稱要打報告的人。
『莫劫,今天到竹山上的神社去替親愛的姐姐我求戀愛運好不好?』
『不要。』
話一出,他眼前原本和藹可親的臉龐頃刻間黑了大半,還散發出一種肉眼不可見,心神卻深受震撼的恐怖氣場。
『莫劫,我問你…希不希望今天晚餐吃我特製的燴飯?』
『……我去準備一下,馬上出發。』
他回想起稍早的對話,不,威脅,不免替冰箱裡食材們的安然無恙感到慶幸。而就在一邊渲染犧牲主義的同時,他也終於到達了目的地──專司姻緣的八重垣神社。
四周一片蓊鬱蒼翠,靜謐的綠林圍繞在神社的後方,更襯出它的尊貴氣質,就像在無形之中顯赫了自己的地位。
這兒不太熱,莫劫喘了一口氣,甚至覺得有微涼的風隱隱約約從翠綠中透了出來。
洗過手後,他虔誠參拜。至少他自認為足夠虔誠,畢竟他要求的可是人家的戀愛運,再怎麼樣也不能夠只是唬弄過去。否則,自己的生命可能也會像蒼蠅拍上的蒼蠅,被人唬弄一下就真的過去了。
莫劫走到後方,一面如鏡子般澄澈的水池出現在他眼前。
八重垣神社有個習俗,女子會將錢幣置於占卜紙之上,放到這個名為鏡池的水池中,然後依據下沉的速度判斷自己的姻緣近不近了。一直以來都有許多信眾到此一試。但是正如莫劫所想,依今天這種高溫,果真沒什麼人願意外出曝曬。
況且,仔細回想一下,這個月份不就是神無月嗎?在神外出去高天原聚會、酒酣耳熱時,如果來這求緣會不會讓喝醉的神明亂點鴛鴦譜?
莫劫替姊姊求完籤之後並沒打算直接回家,他想著既然拚命爬了上來,至少也多觀覽一下這間神社,而且自己將來也沒可能再拜訪一次。
說到底,他覺得「情」字,既費解又礙眼。
結緣這種念頭,他一次都沒有過。
又一陣徐風拂過,莫劫注意到鏡池邊佇立了一位女子,俯首凝視著水面。
他不是特別喜歡和陌生人搭話的人,可是不明白為什麼,這次就是有一股力量默默牽引他,拉著他走向那名女子。
她穿上素白色的絲綢長裙,透出幾分典雅高貴。映在鏡池上的面容精緻深邃,一舉一動間,既能傾城,又能傾國。
察覺到莫劫的腳步聲,她回首,正巧對上他的目光。
女子的睫毛濃長細密,臉上輕施脂粉,朝莫劫送上一抹柔柔的笑。
「男孩子也會來八重垣啊?」她問道。
「呃…跑腿而已。」他愣愣地回答。
輕風吹過髮梢,她輕輕攏過收到耳後,簡單一個動作,卻顯得脫俗淡雅。她的姿色,不是豔麗,而是一種澄澈,叫人目不轉睛。
她說她的名叫眷悠,是個異鄉人。
眷悠重新看過鏡池,池水底部沉降了大大小小的硬幣,多少盼求的希望在陽光的折射下耀出光芒,宛如一面鏡子鑲在水中坻。
「莫先生,你覺得情是什麼?」
她微啟紅唇,輕風把她細長的聲音傳得很遠,縈繞在波光間,隨著吹皺的池水畫成一縷薄煙似的縹緲。
很輕,卻又好像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。
莫劫向來不懂情為何物,可這字卻叫人們以生死相許。
多少人詠過上邪裡的堅貞不渝,最後卻只落得淒淒慘慘戚戚六字。
酒入愁腸,竟也化作相思淚。撲簌簌淚點恰如春草,更行更遠還生。又有誰仍記得案牘上那行整齊的字──願得一心人,白頭不相離?
「我想我無法回答妳這個問題,因為我自己也從未了解它,只覺得這不能以三言兩語帶過。」他如此陳述,而眷悠只是笑而不作聲。
見狀,莫劫改問道:「不然換我問妳,妳覺得姻緣又是什麼?為什麼自古以來世人總讓這兩字絆住?難道兩情相悅還不夠嗎?」
聞言,她蹙眉,「你問太多了……」
他看著她帶上苦笑,靠著一旁的石椅,突然感到一陣不好意思。
「姻緣不是一切…卻又冥冥之中主導了很多事情。」
「怎麼說?」
眷悠望了他一眼,道:「我問你,你喜歡我嗎?」
「我、我們素昧平生,妳突然這麼問也……
」莫劫一下被問得慌亂,但再度接上她的目光之後,才明白從她眸裡透出的是認真,絕非玩笑話。
而她也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,只是靜靜看著他,等答案。
「嗯…不討厭就是了。」
但仔細想想,與其這樣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答案,倒不如說他對眼前這位女子其實還頗喜歡的。淡淡的那種,再沒多的了。
沒料到,眷悠接著說:「可是我必須告訴你,我們是無緣之人,即使在一起也不見得有好結果,你還會喜歡我嗎?」
突然被人當面這麼一講,總感覺好像被不留情分地甩了一記耳光。
「不過…既然真心喜歡上一個人,即使如此也不會打退堂鼓吧?所以我想,我仍舊會是喜歡妳的。」
莫劫見她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,先是一頓,又接著說:「雖然我不懂情、不解緣,但我認為戀人有著長相廝守的意念就是難能可貴。當然,也不是每一對都能修成正果,但是在滾滾紅塵中,至少遇到過彼此、眷戀過彼此。」
「眷,久了成倦……」眷悠低喃,小聲得幾乎聽不見。
「什麼?」莫劫沒聽清楚方才她說的話,問道。
只見她笑著搖首,「沒什麼,只是聽了你一席話,深有感觸。」
聽對方這麼說,也不知是真是假,他也就微笑著點頭。
沒多久她起身,離開石頭椅,「很高興和莫劫先生認識,我的時間差不多了,該離開了。」
她與他道過離別,一人走出神社外。
莫劫望著她長裙飄逸的背影,一直覺得心中有股奇特的感覺。
沉甸甸的。
他坐在剛才眷悠倚靠的石椅上,凝視著鏡池水波蕩漾。
微風持續吹拂,莫劫想起先前讀過的一段話……
是素有西漢才女之稱的女子──卓文君提筆寫下的訣別書。
那時,朱弦已斷,明鏡已缺。
朝露晞,芳時歇,白頭吟,傷離別……
眷悠帶給了他這般意象,不明不白,但讓他突然之間感到一陣鼻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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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神舉杯共飲,高天原的氣氛熱鬧異常。
美饌列滿宴桌,醇洌瓊漿斟滿一個個瑩亮剔透的水晶杯,透出熠熠光澤。
一名神湊到被邀為嘉賓的女媧娘娘身邊與之敬酒,「娘娘辛苦了,百忙之中還抽空到高天原來,不知您最近過的可好?」
她回笑著敬上酒,「好,就是遇上了一位奇特的女子。」
「娘娘何妨說來聽聽?」
「西漢的著名才女卓文君聽過沒,執意出嫁之後卻面臨丈夫不忠的那位英烈女子?」
聞言,那神頷首,回想道:「就依首鳳求凰而私奔那位是吧。」
「是阿,前些日子,她特地跑來找我…」
那日,女媧娘娘坐在大殿堂,前頭跪著一位女子。
「曾經鳳凰何處?鳳求凰,已是回憶…」娘娘吟了幾句,「妳真要下到現世找尋丈夫?」
女子點頭,眼神堅定,「丈夫長卿幾經輪迴,今世化名為莫劫。終讓小女子覓得他,願再見良人一面,懇求娘娘成全。」
見對方這麼一說,她想了想道:「好,妳如此誠摯,即賜名妳為眷悠,下凡和他再續前緣。」
她聽了卻低下頭,微微一笑,「娘娘,我不去續緣,我是要斷了這情根的。」
女子步出大堂,輕喃:「眷悠…亙古悠長的眷戀…」她攏過被風吹亂的髮絲,將之收到耳後。
「請讓我了結這份未解之緣吧,長卿…不,莫劫。」
(完)
Ib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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