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三題】流星、塔羅牌、波斯貓
夜空乾淨無比，閃爍的星星墜在夜幕間，熠熠生輝。
這是在一個無光害的地方才看得到的美麗景象，能夠由人徜徉在晶鑽點綴的深藍色大海裡。
「明天晚上貌似會有一場流星雨呢。」男主人拉開紫色鑲白邊的窗簾，一面這麼向書桌前的女主人道。
「是嗎，真令人期待。」她輕柔地闔上一個酒紅色的盒子，手撫摸著盒面，「或許這些孩子們也會想親眼目睹今年盛大的流星雨呢……」
語畢，兩人相視而笑，「怎麼可能嘛！」
「說的也是。」
女主人應聲，將盒上的鎖小心翼翼地鎖好，再將紅盒子放回到書架上。
然後，輕輕送上一語：「各位晚安。」
深夜的大鐘滴答滴答地響，饒富節奏感的音律打在充滿回音的長廊，來回往復之際，突然，房裡某一處的架子上傳來一陣小小騷動。接著，上頭被上了鎖的酒紅色盒子開始微微震顫……
「啪！」
午夜時分，靜謐的夜裡傳來了鎖頭被撬開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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濃厚的綠意蔭庇了整條街，行人於其中來來往往。
這兒是遠離繁華市中心的郊區，同時也是附近著名的旅遊勝地。原因就在於，在這個小小盆地裡，座落有一遠近馳名的遊樂園。它的招牌是：全球歷時最長的雲霄飛車、最刺激驚悚的鬼屋，還有奇幻繽紛的特色遊行。
雖然聽起來很普通，但到此遊玩的人數確實是高居不下。
而今日的遊客當中，大概就屬那位最惹眼。
男人高挑的身影讓即使是身處在人群中的自己也特別的顯眼。特意壓低的黑色高帽子下，一雙琥珀色的瞳裡耀著光，嘴角正微微勾起。
他渾身散發出一種特別的氣質，說不上來的那種。
「請問…能請你和我們合照嗎？」
循聲，他望向眼前人手一臺相機的女孩們。
男子想想沒什麼不妥，也就很快地答應。
「不過為什麼要特地找我拍照呢？」他不解。
只見女孩們一時被問得措手不及，「因…因為你的打扮很特別，嗯…像個魔術師，而且感覺很像是從畫裡走出來似的。嗚…對不起，突然說這些很失禮吧。」
聞言，男子露出淡淡的笑容，「不，沒關係的。坦白說，我更覺得妳們才像是剛從畫中走出來一般，非常動人。」
就在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完這句話之後，幾個女孩子的臉蛋已通紅不堪。要不是這傢伙還算有臉蛋，否則講出這種話的下場通常都是被打飛，到外太空觀察仙女座大星系，又或者是被踹到地函進行軟流圈的地科研究。
所以，他現在能站在這裡，有說有笑的，還真是厲害。
男子被她們包圍著問東問西。突然之間，他感覺到有人拽住他的手臂。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清楚是誰之前，就被拉著往回跑。
「嗚哇阿！」他一手壓住自己的帽子，驚嚇之餘，很快地辨識出拉著自己的少女。「奧雅？」
被喚作奧雅的少女跑到一個轉角之後，停下腳步，轉過身來面對他，一雙賭氣似的青色眸子直直瞪了過去。
「菲斯，你是怎麼跑出來的！」
他聽了後苦笑，微微彎下腰並摸了摸奧雅的頭，「因為我是厲害的魔術師阿！」
「你是詐欺師吧！我猜你一定是又用了什麼花言巧語讓守衛的人放你出來。」
「……」菲斯聞言，沉默了約莫三秒，「請稱我善於溝通。」他挪了挪帽子的位置，「話又說回來，妳怎麼出來了？」
奧雅回憶道：「那時候我看你準備出去的樣子，想著也要跟過去。」
「所以守衛就這樣放妳通行了？」
「不是的，」她搖首，「是力歐中途跳出來，然後我就……」
就這樣短短一句，讓菲斯瞬間懂了什麼叫脅迫通行。「喔，就妳養的那隻獅子是吧。」
奧雅看了看菲斯，「也該回去了吧？要是被知道可好……」
「不用擔心，不會這麼快被發現，況且我們才出來一下子而已，晚點再回去。如何？要和我一起逛逛這個世界嗎？」說著向奧雅伸出手來。
「…如果讓姐姐知道會被劈呢…」她笑道。
「嗯…這應該不會，正義的那把劍是我鑄造的傷不了我。怎麼樣，考慮得如何？話說我一直很想到這座遊樂園逛呢！」
「那好吧，既然來了就要玩夠本。回去時如果被罵就拜託你發揮詐欺師的本領替我減罪囉。」語畢，奧雅開心地向前邁步。
「……我是魔術師啦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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菲斯拿著遊樂園地圖，為了讓矮自己兩顆頭的奧雅也能看清楚，特地傾身將地圖放低。
「先玩什麼好呢？」他苦惱道。
「一定是這個擺第一啦！」奧雅一臉興奮地指向地圖上特別放大標明的雲霄飛車問：「菲斯你能玩這個吧？」
看著那九彎十八拐外加上下顛倒，還有根本就是高空墜落等級的高度，他默默地想到上次惡魔先生好像有跟他提過這個東西的殺傷力。
「開什麼玩笑呢…我是菲斯欸！」
…開玩笑…開玩笑…這玩笑可開大了。
非常好，事實總是在某個節骨眼突然出現，越不想面對的事物通常都得被逼著面對，而且怎麼逃也逃不掉。
隨著列車一節節攀升，菲斯感覺到自己的人生歷程在眼前一一掠過。如果可以，甚至希望在眼前的是拿著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正義姊姊，而不是九十度下彎直達地心的軌道。
「阿…阿…呀啊啊啊啊啊！」
「菲斯，菲斯！」
冥冥之中傳來奧雅的呼喚聲，「啊，醒過來啦。」
「呃…好想吐。」他勉強撐起身子，從座椅上走下來。「妳都沒事嗎？」
「沒事的喔。這種東西我最在行了。倒是菲斯你黑屏了好久。」
「……我好想死。」
有鑑於這樁慘劇，奧雅也不打算再玩相同性質的遊樂設施，否則她就要把力歐叫來扛著菲斯走來走去。但是想想又怕牠把菲斯吞了，只好為眼前男子的性命著想。
兩人一路玩著，不知不覺走到旋轉木馬前。
「啊！人類世界的特產！情侶間的必備！」奧雅說著指了過去。
「嗯…但我們不是呢！對吧。」
「對呢。」
就在菲斯想著怎麼回答得這麼乾脆的時候，見她一副若有所思地看著旋轉木馬，於是就問問她在想什麼。
「聽說死神哥最近想要再找匹馬……」
「咳咳…妳覺得他騎這種馬去向人索命，會有人理他嗎。」
「說不定有人會認為他很溫柔的樣子，如果死神哥再練練柔情言語…」奧雅歪著頭，看她認真思考的模樣令菲斯大大無言。
他苦笑道：「柔情言語是妳的專長吧？省省了，死神哥又不是像妳一樣。」
「不對。」她抬眼，接上他的目光，「我一向都是歷久彌新，慢慢馴服的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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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接下來的時間裡，兩人繼續玩樂。而菲斯也間接領悟到原來能夠馴服獅子的女人，連鬼屋裡的鬼也可以馴服，就像塔羅牌上的樣子，給奧雅乖乖摸頭。
傍晚時分，有一場遊行，因此人潮漸漸湧現。就在此時，奧雅發現自己和菲斯竟然走散了。
她尋尋覓覓之際，察覺自己腰間的∞符號開始發光，指向某個方向。
走近一看，驚見呆坐在花車上的他，連忙喊道：「菲斯，你在幹嘛啊！」語畢，她卻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……
回頭望過去，誰知道竟然是帶著笑容的菲斯，一把就拉著她跑走。
「剛才工作人員誤以為我是表演者，就把我趕上去了，嚇死啦。」
「那…怎麼會有兩個你？」
聞言，他拉起高帽子，「因為我是魔術師啊。」說著說著，向灰暗的天空望去。「對了，我剛才聽到一個消息…今晚可能會下雨。」
「下雨？」
「對，這樣就看不見流星雨了。」琥珀色的瞳在那一瞬間閃過一絲淺淺的憂傷，惋惜的蹙起眉。
過沒多久，天邊的烏雲果真朝這兒飄了過來，讓向晚的天空更加灰濛濛。
菲斯和奧雅待在小餐廳裡，看著雨點一滴滴落下，打在眼前被擦得晶瑩剔透的玻璃窗上，拉出一道道晶瑩剔透的長痕。
「妳覺不覺得這個世界很奇妙？…我指的是人類世界和我們自己的世界。」
「嗯，非常奇妙呢，光是我們的存在這點。」奧雅繼續道；「我常常在想為什麼我會是我？除了身為『力量』這張牌之外，我又是什麼？」
菲斯聽了之後，以手抵住下巴，不發一語。
「但是…我每次只要想到自己是塔羅牌，就又會覺得真是太好了。」
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話鋒一轉，讓他有些錯愕。
「為什麼？妳難道不會覺得只是這樣的自己很…可悲嗎……」
「不會喔，雖然偶爾也很想要嘗嘗當人類的自由滋味，但…正因為自己是塔羅牌，才能有機會成為給別人希望的一盞燈啊。」
說著看向他，「『我明白自己所擁有的力量，也想盡一切努力帶給人幸福。』菲斯，這句話是你告訴我的吧。你說過你可以化平凡為不平凡，是既有智慧又富熱情的魔術師，所以……」
他看著她，細細聽她把話說完。
「所以你別再逃避了，和我一起回去，好嗎？」
「……」他呼出一口氣，全身無力似的往椅背一靠，「原來妳早就知道了，所以妳為了告訴我這個特地跑出來？」
對此，奧雅點點頭。「你因為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，所以才逃了出來。」
她向前將雙手覆在他握緊的掌心之上，「但是菲斯，你根本沒理由懷疑自己啊。你就是你，是大家的菲斯，是最善解人意的魔術師！」
他的眼裡映上她開展的笑顏，由她輕輕地拭去自己眼角的淚，不自覺地，自己也淡淡地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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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站在門口，雨水不停落下，形成一簾簾水幕。
菲斯打起一把傘道：「走吧奧雅，我們回家！」
「嗯。」
她和他並肩走在雨中，聽著雨落到傘面時的答答聲，宛如方才的談話不曾存在似的。
一切不愉快，似乎都溶到雨裡了，隨著水流流到很遙遠的地方。
「菲斯，你的肩膀都被淋濕了！？」突然，她瞥見他被雨水打濕的右肩，布料很明顯的黑了一塊。
「我沒關係啦，這樣妳才不會淋濕啊。」
「……」奧雅看了看他之後拉住他的手臂，朝他的身子一靠，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。
「這樣子就行了吧？好啦你快點把雨傘拿正嘛。」
「…奧雅妳…」菲斯默默別過頭，「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問妳，妳就是這樣子馴服獅子的是吧…」
「啊？」
「不，沒什麼。」他稍微回過頭，看了一眼貼在自己身上的女孩，「我想，我也去馴服一隻獅子好了。嗯，我一定做得到。」
「菲斯你啊？頂多就是馴服你家那隻波斯貓而已吧。」
「別小看牠啊，牠會認主人的，又乖又安靜，還會坐在你面前用大大圓圓的眼睛用力看你，要你陪牠玩。」說著他面露笑容，淺淺的掛在臉上。
見狀，奧雅無奈的心道好啦隨便你……
「話說，我從沒看過流星雨，長什麼樣子啊？」
過了一會兒，奧雅好奇地問道。
菲斯想了想，「等我們回去，我想辦法變給妳看！」
聞言，她頷首，笑了笑。
「菲斯…」
「嗯？」
「我很高興能夠和你一起看流星雨，謝謝你陪了我一整天。」她抬首，朝他送上一個最燦爛的笑容。
「歡迎回來！菲斯，你最棒了。」
聽她這麼一說，他不禁拉低帽緣遮住自己的臉，再度別過頭。
「你這女人……」
那一瞬間，他想起她說過的…
歷久彌新、慢慢馴服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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